谦逊韬晦计夺荆州
权嘉逊功德,欲殊显之,虽为上将军列侯,犹欲令历本州举命,乃使扬州牧吕范就辟别驾从事,举茂才①。
——《吴书》
① 茂才:即“秀才”。东汉时,为了避讳光武帝刘秀的名字,将“秀才”改为“茂才”,是汉代的另一种察举常科。茂才者,有美才之人也,即优秀人才。朝廷对茂才之要求亦很高,光武帝规定茂才须具四行:“一曰德行高妙,志节清白;二曰明经行修,能任博士;三曰明晓法律,足以决疑,能按章覆问,才任御史;四曰刚毅多略,遇事不惑,明足照奸,勇足决断,才任三辅令。” 所以才有孙权“欲殊显之”之语。
《三国杀》中陆逊的重要技能“谦逊”,以不受【顺手牵羊】和【乐不思蜀】的影响使此人在游戏中异常强大。而历史中的陆逊正是以“谦逊”之风助吕蒙夺回了荆州,陷关公于麦城,从此陆逊儒将的形象光芒四射,并流传后世。
荆州地处要冲,历来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。建安十三年(公元 208年),赤壁之战后,刘备占据了武陵、长沙、桂阳、零陵四郡,既阻碍孙吴势力向西扩展,又威胁着孙吴侧翼的安全,成了孙权的一块心病。从此,吴、蜀争夺荆州的纠纷越闹越大。建安二十四年(公元 219年)八月,蜀前将军关羽水淹魏七军,生擒于禁,乘胜围攻樊城的征南将军曹仁,一时威震华夏。曹操采纳司马懿、曹椽和蒋济的建议,利用刘备拒不归还荆州,吴蜀联盟出现裂缝之际,派人劝说东吴孙权抄袭关羽后方,并许诺把江南封给孙权。驻军陆口的吕蒙认为,关羽是对东吴的很大威胁,建议孙权趁机消灭关羽,以解除后患。于是在闰十月,为隐蔽企图,吕蒙称病返回建业,当他途经芜湖,陆逊前去拜见。陆逊对吕蒙说:“您守备的防区和关羽地界接壤,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了防区呢?难道就没有什么后忧吗?”在当时,偷袭荆州的计划还是一项高度机密的计划,只有吕蒙和孙权了解内幕。为了保密,吕蒙就装糊涂地说:“哎呀,这的确是你说的那样,但是我实在病得很厉害啊!”陆逊就也毫不客气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:“关羽骄矜于他的骁勇,一贯盛气。现在刚有点战绩,就开始意骄志逸了,专心北进,对我们毫无戒心,而且听说您生病了,肯定是毫无防备的,现在我们出其不意,可以一举将其拿下,您去见到老大的时候,一定要和他详细说说这个情况啊!”听了这番所见略同的英雄之见,吕蒙心中大为吃惊,但为不泄露军机,便假意说:“唉呀,关羽素来勇猛,我们很难打得过他,而且他经营荆州已经很久了,对将士有恩有信。而且人家现在北伐进展顺利,声名远扬,事业蓬勃发展,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啊!”
读过《吕蒙篇》的读者,是不是发现这个镜头有点眼熟?遥想当年,鲁肃远赴荆州上任,路过吕蒙防区的时候,不也是如此这般吗?只是当年风华正茂指点江山的小阿蒙,如今站在鲁肃的位置。面对着自己才华横溢的部下,重复着和当年相似的情景,想必在吕蒙心中,也会涌出“江山代有才人出”和后继有人的感慨吧!经过此番交谈,陆逊给吕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后来当吕蒙拜见孙权,孙权问谁可以替他在陆口指挥时,吕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逊,并评价说,这个人城府很深,才华足够担当大任。而且他没什么名气,关羽是不会把他当回事的,这样如果我们用他,就让他对外装装孙子,对内自己厉兵秣马,找好机会一定可以克敌制胜。于是孙权即拜三十六岁的陆逊为偏将军右部督,代替吕蒙调动陆口的兵力。
陆逊到陆口后,就写信给关羽,大意是这样的:之前您观察到了魏军的破绽才行动,行军也是那么有法度,不费吹灰之力就打了胜仗,真是太威武了!敌国战败对我们的同盟有利,我听说之后,也共同庆贺了这件事,恨不得立刻把我的行李打打包,这就去瞻仰学习一下您的王者之风。我陆逊不才,被调到这个可以被您光芒照耀到的地方上任,我肯定规规矩矩地把守。这次他们的上将于禁落网,大家都很高兴,觉得您的业绩足以流芳百世,就算拿当年晋文公和淮阴侯的战略来跟您比,都把您比轻了。不过我听说徐晃带少量骑兵驻扎了下来,曹操很狡猾,愤怒之下会不择手段,要防着他们增兵,不能让他们军心稳定住。虽然您老将军仍然异常勇猛,希望您千万不要轻敌,保持警惕,从大局着眼,最终获得全面的胜利。我一个没本事也不会打仗的书生,恬着脸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。大概是因为能离将军您那么近,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。虽然这场仗不是和您一起打的,但想想也让人欣慰,这是我对您的一片仰慕之情,请您明察啊!
陆逊利用关羽骄傲自大的弱点,使用韬晦之计,使关羽看信后更加轻视陆逊,愈发大意,完全丧失了对东吴的警惕,把留守后方的军队调至前线,全力对付曹操。正在这个时刻,江陵、公安的糜芳、傅士仁因军资供应不及时,怕被关羽严罚而生异心。一时间后方破绽百出,而这些情报,陆逊都了如指掌。
陆逊见破蜀时机已经成熟,立即上报孙权,孙权即命吕蒙与陆逊同时分道攻取荆州。吕蒙率军攻打公安、江陵,陆逊则长驱直入。十一月,陆逊率军直下荆州公安、南郡,被孙权任命为宜都太守,拜抚边将军,封华亭侯。宜都太守弃城而逃,其他据点长吏和蛮夷酋长都望风而降。接着,陆逊又派将军李异、谢旌等率三千人攻蜀,破蜀军詹晏等,俘陈凤;又率军大破房陵、南乡。当时的秭归大族文布、邓凯等招聚夷兵数千人,企图抵抗吴军。陆逊则派人前去诱降了文布。就这样陆逊指挥的吴军所向披靡,势如破竹,堵住了关羽退回西蜀的大门。当关羽得到消息,匆匆忙忙从樊城撤军的时候,已无城可退,关羽进退维谷只得领兵退守麦城,十二月,关羽率少数骑兵从麦城突围逃窜,被吴将擒获,斩于孙权大帐之外。
此役之后,陆逊则迁升为右护军、镇西将军,进封娄侯,镇抚荆州。
为义舍身,千古一相
伯言蹇蹇,以道佐世,出能勤功,入能献替。谋宁社稷,解纷挫锐,正以招疑,忠而获戾。
——袁宏《三国名臣颂》
朕以不德。应其践运,王涂未一,奸宄充路,夙夜战惧,不遑鉴寐。惟君天资聪睿,明德显融,统任上将,匡国弥难。夫有超世之功者,必应光大之宠;怀文武之者,必荷社稷之重。昔伊尹隆汤,吕尚翼周,内外之任,君实兼之。今以君为丞相,使使持节守太常傅常授印绶。君其茂昭明德,修乃懿绩,敬服王命,绥靖四方。于乎!总司三事,以训群寮,可不敬欤,君其勖之!其州牧都护领武昌事如故。
——《三国志·吴书·陆逊传》
赤乌七年(公元 244年)正月,孙权在前任丞相顾雍死后,任命陆逊为丞相。陆逊做官素有先见之明,不大造府邸,甚至还劝过同僚,可以说为官是非常谨慎和廉明的。然而他继位丞相不久,就卷入孙权两子的夺嫡之争。当时孙权听信谗言,有废黜太子之意。陆逊屡次上疏维护太子,陈述嫡庶之分,他说:“太子是正统,地位就应该像磐石一样坚固,鲁王(孙权的另外一个儿子)是藩臣,应该让他和太子的荣誉待遇有差别,这样才能彼此安稳,上下相安无事。我在这里谨叩头流血以闻。”他还要求到建业当面申述自己的意见,因而得罪了孙权。太子太傅吾粲、太常顾谭也多次上疏辨嫡庶之义,反对废嫡立庶。但是,孙权既不许陆逊还都,又以亲附太子的罪名流放了陆逊的外甥顾谭、顾承、姚信等亲戚。太傅吾粲因几次与陆逊通信,竟被下狱处死。孙权还多次派中使前去责骂陆逊,陆逊忧伤过度,于赤乌八年(公元245年)二月含恨而亡,终年六十三岁。陆逊死后,家无余财。直到景帝孙休继位时,才追谥陆逊为昭侯。陆逊长子陆延早亡,次子陆抗袭爵。陆抗亦有大将之才,为吴国后期最著名的将领。
陆逊一生为人谦逊耿直,又有巨大的军事才能和抱负,而且他的这种品行植根很深,可以说承上启下,影响到后代。古人云:传财不如传德。他一人英雄已属罕见,而父子两代皆出类拔萃者就更为难得。陆逊一生的贡献,就像他的著名事迹火烧连营一样,绵绵不绝,甚至延续中国历史数千年。
虎帐谈兵按六韬,安排香饵钓鲸鳌。三分自是多英俊,又显江南陆逊高!
逐鹿运筹起三国,淮北连营战火消。东吴才子多谦逊,长江自古浪滔滔。